后面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習以為常，便轉過身去讀那份報紙——“本世紀最重要發明記憶移植進行順利，現已幫助上千人擺脫噩夢”，透過鐵欄桿，慘淡的光照在大標題上。只掃了一眼我就把它丟在一邊，不過是虛偽的言論。擺脫噩夢？那我們現在在干什么？這么想著，我回過頭去看手術床，62號已經不在上面了。

　　我走向我單獨的房間，一路上，其他的孩子用眼神報復著我的麻木。真可怕啊，就是因為這樣，他們才會這么悲慘的吧，不過也挺可憐的，連罵我的力氣都沒有。62號貼在墻上，努力地想要站起來，她很快放棄了努力，盯著自己凍傷的腳趾對我說：“等9和12他們回來了，我們會讓你和那些人一樣的。”誰也沒有說話，我先張嘴打破了沉默，“希望你還能撐到他們回來呀，不，還是該說希望他們現在還活著呢？”我對著她的腳趾出了一個長長的口哨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
　　屋外又刮起風來，落葉被從高高的窗戶里吹進來，我裹著唯一一條可以御寒的被子快要入睡。突然粗暴的吼聲再度響起，又有人要移植記憶了吧。我翻個身聽著門外的動靜。一個歇斯底里的哭聲響起，這個是37號吧，他總是這樣不順從啊！沒了欣賞的興致，裹緊了被子再度進入夢鄉。

　　走出房間，我看到他們聚集在角落里竊竊私語。該不是被9和12的行動沖昏了頭吧！見到我，62號向下壓了壓手掌，示意他們安靜。我悠閑地繞過他們，做到了墻后，偷聽著他們的談話。果不其然，62號在策劃一個逃跑計劃，還聯絡了其他的孤兒院。她想要模仿9和12嗎？真是可笑。

　　到了該上手術床的時間，62號使用著她以為天衣無縫的計策準備逃跑，卻只能帶著憤恨的眼神倒地。也好呀，他們不用為天冷無法入睡煩惱了。那些護工們又要大干一場了吧，我走出屋子吹著風。無意間，兩個身影閃入視線。恩？怎么還有兩個自由的人？不會是……

　　晚霞落在“優秀慈善機構”的牌子上，泛起昏黃的光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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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62號，到你了！”一個粗暴的聲音在陰冷的屋子里響起。62號搖晃著從角落里爬起來，看著前方的手術床陷入沉默。“快點，你不知道客人在等嗎！”“我不要！”快要撕裂的聲音驚起一片烏鴉。真頑固，我漫不經心的撥弄著發梢這樣想到。耀眼的電流閃過，62號瘦弱的身軀倒在我面前，輕得沒有一點聲音。

　　到這里還沒有自我介紹真是抱歉。我是S市最大孤兒院的常駐民，至于名字嘛，那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東西，就稱我為“5號”好了。關于這件事的經過，我應該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吧。那些有權有勢或是有錢的人想要移除痛苦的回憶，很快他們就為這些回憶找到了新的宿主——本市的孤兒們。雖然我也不例外，但比起他們十幾次的移植次數，僅僅六次的我要好得多。

　　我不得不承認，9和12是擁有超凡智慧的人。連院長都為他們的能力驚嘆，那天大概是這樣的。院長叼著煙卷坐在沙發上，時不時打量我一眼，用像含了一口痰的聲音詢問我，不，說是質問才更準確吧。我告訴他我清楚的看見9和12翻過圍墻逃了出去。院長的肥臉漾起笑紋來：“他們是我見過最狡猾的人，不過他們頂多能活五天。”回憶到這里，我又想起62號來。

　　夢中的我在幾個身份間游蕩，我已經分辨不清那些是我的記憶。還沒清醒過來，我便墜入水中。寒冷帶走了我的理智，冷水灌進鼻腔，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而只是嗆進了更多的水。就在我快要溺亡的時候，記憶突變。我腳下散落著橫飛上來的粉筆頭，臺下的人叫囂著將我轟下講臺，回頭望向我站了十幾年的地方，除了散落一地的講義之外一無所有。這不是我！一陣冷風把我吹醒，掀開被子，不無意外的出了一身冷汗。接著那個夢思考下去，哪個才是我？

　　我站起身來，走進院長的辦公室，一句一句的復述了剛剛聽到的話。“很好。”他笑了一下，從抽屜里抽出今天要移植的名單，劃掉了我的名字。

　　我愣在原地，身后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，黑色的大鳥撲愣愣飛起來，遮住了我頭上的天空。9和12走到我面前，遞過一把比我夢中的還要真實的手槍。我對著自己混亂的記憶世界扣下扳機，又和他們一同死去。早在這之前，我就有過這樣的體驗，那一瞬就像溺水一樣，世界寂靜無聲。

初二:范可欣